張大吉不是個急性子,如今這種反常舉止,皆是虛無縹緲的未來惹出來的麻煩。時間緊迫,現在不多做,以後就要多遭罪。所以,他總是有種時不我待的緊急感。
大賢良師的名諱名動天下,張大吉雖然岌岌無名,但是「大賢良師親傳弟子」的名頭還是很好用的。
知縣王大人雖然也是個讀書人,對張大吉這些道士很不感冒,但是人在官場嘛,不能以喜怒行事。是以,聽聞張大吉前來拜訪,還是很及時地接待了。
耐心聽張大吉將說辭講完,王縣令理了理衣襟,淡然道:「你是希望本縣能允你開荒,並資助你太平道一些錢糧?」
張大吉頷首:「的確如此。」
王縣令沉吟良久,方才道:「如今已經延誤了種豆的時令,你此時開荒,能有什麼收成,莫不是誆我。」
張大吉聞言也不答話,只是離席起身走到房間里的一盆盆栽前,輕微調動了一下不多的神力,那盆栽便卓然茂盛了起來。
王縣令目睹,道:「這有何用?」
張大吉回席,慢慢道:「貧道不過修習一晚,便可讓一丈方圓的農物提前成熟七日。我的師兄師弟們修行良久,若是動用神力,那……」
張大吉也不說話了,王縣令卻是陷入了思索。
見王縣令陷入躊躇,張大吉趕緊加上一把火:
「王大人,為官一任,不過錢糧二字。有錢未必有糧,但有糧必然有錢。若是功成,這些可都是大人的政績啊。」
聽到張大吉願意分潤功勞,王縣令最終點頭,道:「你所需求的開荒之地,吾可盡數許你。只是這錢糧,卻是需要減半。待有所收成,便需要依法繳稅。」
張大吉聞言面露難色,思索了良久,方才點頭應下。
王縣令也是個利落人,雙方談妥後,馬上便寫了契約,簽字畫押,並令衙役將所需錢糧運到太平觀。
在太平觀里正想着明天如何忽悠人的眾師弟,見張大吉不過出去晃悠了一圈,竟然就搞回了這麼多的錢糧,頓時驚訝得合不攏嘴。
有了錢糧打基礎,張大吉當下便組織眾師弟購買生活雜物,農具,種子等,然後趁着天色尚早,來到開荒地伐木造屋。
張大吉的這些師弟都是普通人出身,干農活,搭房子都是一把好手。再加上修行日久,體魄非凡,幾間大屋很快便搭好。
眾人在屋內修行了一夜,第二日洗漱一番後,便拿着官府給的文書招募流民。
眼下雖然還沒有到真正的亂世,但是天下亂象已經顯現,是以許縣周遭流民甚多。再加上官府對開荒一向極為上心,因此不過是一上午,便聚攏了流民數百人。
人數一到,一眾人便直奔開荒地。
張大吉從《太平經》中抄出一段《禮讚黃天普濟天下經》,將其交給了師弟,吩咐他們督促流民朝食、午食、夕食三餐前誠信誦讀。而張大吉則是暫時離開,一則需要回家一趟,二來則是流民不少,後續還需要籌措錢糧支撐。
剛到家的張大吉便在父母的目瞪口呆中狼吞虎咽的吃了十幾斤肉食。吃完之後,張大吉心滿意足地打了一個飽嗝,隨後解釋道:「我跟大爺學了氣血搬運法,所以食量漸增。」
張大牛夫妻倆聞言點頭,雖然搞不懂張大吉是什麼意思,但是張遠的本事他們還是知道的。驚駭的心稍稍平定,不由得又有些擔憂,這孩子食量這麼大,以後可怎麼養活?
張大牛能養得起張大吉么?當然不能。
吃飽喝足的張大吉很快便下了山,繼續和眾師弟開墾荒地。
這開荒種地不是什麼難事,只要除去雜草,種上莊稼即可。但是此種拓荒第一年或許能有所收成,但是第二年第三年便會因為土壤肥力下降而導致產量連連下滑,最終只能拋荒。
張大吉他們缺的就是第一季。
只要第一季有了收成,流民們便有了暫時活下去的支撐。這樣一來,再圩田細作,自然能將荒地化為良田。
用超凡力量去開荒,那速度絕非人比。尤其是張曼成出關後,沒幾天就開墾出數萬畝的土地。
土地開墾好,豆子也已經種下,但是開荒的工作還沒有結束。
張大吉以百米為界,每一萬平方米(即三十畝)設下田基,建神祠一座,四面留下水道,為以後開挖水渠留下空間。
再加上每日聚集信徒祈禱,廣散神輝。七月中豆子種下,到了九月中,竟然喜獲豐收。
打來豆子一稱量,好傢夥,畝產兩石,三萬畝共產糧六萬多石。除去賦稅,餘糧五萬石。留下兩萬五千石,入庫兩萬五千石。
種一季糧食,直接發家致富。
拓荒的成功,極大地刺激了信徒的熱情。而張曼成在將情況報告給大賢良師後,便廣收門徒,擴大根據地。
種下小麥後,天氣開始逐日轉涼。
水勢下落,正適合挖掘水道。
在張大吉的建議下,張曼成將流民設村立寨以為永固。但是隨之而來的,則是沉重的賦稅。大漢田稅很低,但是人頭稅卻是極高。再加上官府知曉開荒成功,在原來的基礎上,人頭稅又增加了幾成。
這下大家都氣得不行。朝廷為了安撫流民,承諾開荒三年不稅。誰知道他娘的第一年就收稅,收就收了,還他媽加稅。
最終還是張大吉跑到府衙,跟着王縣令拉扯了半天,才將人頭稅拉至平均線。
官府這種欺軟怕硬的行為,對太平道來說,是件好事。如果官府不橫徵暴斂,以後萬一起事,誰會跟着太平道揭竿而起!
太平道的妥協,換來了更多的開荒土地和更多的流民。
土地多,人多,問題也就來了。其中最大的麻煩就是修鍊神術的人不夠,不足以照看太多的土地,尤其是相當一部分豪商貴族出錢請太平道施展神術。
張大吉見此情形,只能建議張曼成一邊繼續收徒,一邊將信仰太平道的信徒集中起來,設立「太平道集體農莊」。
入了太平道就是自己人,自己人幫自己人沒毛病,但你不信我,我憑什麼幫你!
一來二去,不過是幾個月的時間,許縣太平道的信眾便多達萬人。光是集體農莊,便搭起了五座,有農戶兩千多人。
許縣不是什麼大縣,這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一股勢力了。
有張大吉給集體農莊設的規劃,各地依樣畫葫蘆,雖然初初搭建,但已經初具規模。
就這樣,時光流逝,一轉眼便是漢靈帝熹平七年。
漢靈帝熹平六年年尾,張大吉寫下了《太平道集體農莊三年發展計劃》。寫完後,將師兄師弟們喊來交代了一遍,便轉回山裡過年。
走在山路上,張大吉的心裏有些矛盾,他本想弄錢好好練武,結果陷入俗世中,錢沒掙到,還浪費了幾個月的時間。這麼一整,真不知道算不算是吃虧了。
一路糾結到家,家裏面已經擺好了大餐。不僅張遠在場,就連向來放不下身段的陳氏也露面了。
兩家人合在一起熱熱鬧鬧吃了團圓飯,飯罷,互相恭賀一番便各自休息。
張大吉和張遠關係很不錯,但是和他的孩子卻比較疏離。這也是沒辦法,在陳氏的教導下,張遠的孩子身在野人心在豪門,以後天下大亂,這些人一旦擺脫野人身份,必然是妥妥的豪門支持者。自己所在的太平道和他們那是妥妥的死對頭,萬一哪一天要是兵戎相見,張大吉都不知道該做何面對。
所以,張大吉一般都是自動遠離張清幾人的。
給師傅張角上了兩炷清香,張大吉便自動修鍊去了。
武道修行太費錢,張大吉不敢往死里練,是以進步緩慢。但是神道修行初期以觀想為主,張大吉卻是進步神速,短短几個月,便跳過初期直入中期,不僅可以接納信仰之力入體修行,還能藉助信仰之力施展神術。其實力已經超越了幾位師弟,也就張曼成師兄比他高一籌而已。
漢靈帝熹平七年,年初。
擱家裡和父母過完年,張大吉便下山。
春天將近,萬物萌動,這是一年的開端。
距離公元184年越來越近,留給眾人的時間已經不多。頂多再過兩年,天下便會災禍連連。到時候天災推動人禍,愈演愈烈,若是沒有足夠的底蘊,是如何也擋不住天下世家的圍堵的。
太平道集體農莊的基礎是太平道的神力,沒有神力,就沒有奇蹟。只要太平道自己不墮落,天下受惠的百姓自然會和太平道牢牢捆綁在一起。有了足夠的群眾基礎,太平道將來即使被天下豪族鎮壓,但是太平道的火種卻不會就此熄滅。
張大吉在許縣的舉動,張角自然是知曉的。在有太平道地方,多多少少都開始組建起了類似的村社。
從正月到四月,短短几個月的時間,建起的農莊便又獲得了極大的產出。
天下的豪族自然不是庸手,雖然才出現了太平道做大地苗頭,但是他們卻是直接舉報到了漢靈帝的桌案前。
漢靈帝看到各地官員的奏疏,怒氣不打一處來。這種捕風捉影的東西,連證據都沒有,就危言聳聽,要求自己禁絕太平道,這到底誰是皇帝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