長街的盡頭是一口銹紅色的棺木,棺木在夜色之中散發著詭異的光芒,看見棺材的人忽地從床上驚坐起。
「別碰我,我不想死!」曲檸茗整個身體如臨大敵一般緊繃著,他滿頭大汗,嘴裏語無倫次地說著。
他做了一場噩夢。
許是昨夜喝大了的緣故,他渾身都不得勁,坐起身,緩了好一會兒他才發覺到不對勁。
曲檸茗意識到不對勁兒時,抬頭環顧四下,他發現自己正處在一個陌生的屋子裡。
白色浮雕屋頂懸掛着水晶吊燈,頂部極盡奢華,但兩側牆壁卻很簡單,整個房間的設計,有點泰式,床正對的電視背景牆上懸掛着一幅油畫,油畫的人物很扭曲。
按照曲檸茗的審美來說,整個房間可以說是毫無美感,設計得不倫不類。
他是想吐槽的,但此刻更多的情緒是一種莫名的恐懼,他拍了拍腦袋,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怎麼跑到這個地方來了,而且這個地方又是哪裡?
曲檸茗一邊想,一邊在床上摸來摸去,尋找手機。他剛摸到手機,就聽房門把手被人壓着向下按的聲音。
說時遲那時快,曲檸茗蹦下床,走到門邊,順手抄起床頭櫃的花瓶。
他眼神堅定,心裏想着神來殺神,鬼來殺鬼,誰要對他不利,他就下手。
氣氛愈發詭異。
門鎖下壓,門開了,曲檸茗剛要下手,卻聽到了熟悉的聲音:「曲記者,是我,別打。」
曲檸茗立刻停下了手中動作,他匆忙地將花瓶撂在地上,頗為尷尬地看着險些被自己開了瓢的人,「嗨,是你啊,池哥。」
「不是我還能是誰?你不冷嗎?光個大腿?」池藤手裡端着粥,抬眼看向曲檸茗。
曲檸茗低頭一瞥,這時候如果有個地洞他都鑽進去了,操蛋啊!他都沒注意自己褲子都脫了,就穿個平角內褲。
他臉上掛上一絲緋色,調整了一下呼吸,笑着開口:「池哥,這是你家嗎?」
「我怎麼在這裡啊?」
池藤背對着曲檸茗,嘴角的笑意越放越大,幾凈的玻璃上映着他難以掩飾的笑顏。
如果說在門外停留的那幾秒,挑起了池藤的好奇心,那麼他進門之後,整個人就徹底興奮了起來。
無趣的生活里終於出現了有趣的東西。
池藤放下手中粥,轉身時,又恢復了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臉。他臉上沒什麼神色,但語氣卻挺溫柔。
「昨天晚上你喝多了,你同事也喝多了,他們自顧不暇,讓我送你,但我問了你很久你也沒有反應,說不出來你家在哪裡,沒辦法,我就只好把你帶到了我家裡。」
「這樣啊。」曲檸茗皺了下眉頭,他努力地回想,卻怎麼也記不起來,平日里他的酒量不是這樣的。
誰給他灌了迷魂湯嗎?
曲檸茗正思索着,肩頭忽地一沉,「我煮了粥,你過來喝點吧。」
「啊?」
池藤盯着曲檸茗,眼神中帶着看透一切的味道,「怎麼,怕我給你下毒?」
「不是。」曲檸茗搖了搖頭,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眼下這種情形。
他目光所及,窗外和煦的陽光灑進屋內,池藤穿着米白色的居家服,站在卧室落地窗前,他右腿邊是白色方形小茶几,茶几上面擺着一碗粥。
感覺真實而又虛幻,怎麼就住在了這裡。
曲檸茗駐足在原地,沒有上前一步,也沒有向後退一步,他有些不知所措地問道:「池先生,今天不上班嗎?」
池藤也不在意曲檸茗沒頭沒腦的問題,他抬手挪了下椅子,坐下去,雙腿交疊,手隨意地搭在桌子上,「曲記者忘了嗎?今天周六,除了你們記者,我們也休息。」
「總裁也休息?」
「不然我們996?」
「嗨,你看我說錯話了!」曲檸茗有點社恐了,在陌生的環境里,他腳趾頭抓地。
在混雜了古龍香水味道的房間里,曲檸茗絞盡腦汁地想要打破這種尷尬的氣氛,可任思緒縹緲飛瀉,他都想不出對策。
「愣着幹什麼?過來坐啊,我又不會吃了你。」恰恰這時候,池藤看似解圍地說道。
曲檸茗迎上他的臉,池藤正在示意他坐到白桌旁邊,在強大氣場的男人面前,曲檸茗只能走過去。
走過去,他低頭看了眼熱騰騰的皮蛋瘦肉粥,說不餓是假的,但曲檸茗摸了摸後腦勺,開口道:「我沒刷牙。」
「你看我怎麼把這事忘了,那你快去洗漱吧。」池藤挑了挑眉,但見曲檸茗別彆扭扭的神情,立馬又說道:「你不知道我家衛生間在哪裡吧,我帶你去。」
池藤說罷,就起身往外走,他在前面帶路,曲檸茗也只能跟上。
他跟着池藤從二樓最右邊卧室出去,在二樓繞了一圈,繞來繞去曲檸茗納悶地瞅着池藤,媽的,這貨在耍我吧。
「不是,哥,你不會也忘了你家衛生間在哪吧?」
「怎麼可能…」池藤眉眼彎彎,但眼中寒意卻直達曲檸茗心底。
曲檸茗莫名有一種感覺,自己誤入了什麼餓狼的洞穴。
「你不用陪我了,你告訴我在哪,我自己去找。」曲檸茗話剛落下,池藤便推開了他們身側的一扇門。
「這就是洗手間,你進去吧,柜子里有備用牙具,你可以用。」池藤開門,側身,讓曲檸茗進去。
「ok。」曲檸茗側身而進時,池藤沒走,他依靠在門邊,從兜里掏出了一支煙,「曲記者,不介意我在這抽煙吧。」
「這是你家,我有什麼可介意的。」曲檸茗拿出牙膏,擠在牙刷上。
他安安靜靜地刷牙,池藤就在他旁邊安安靜靜地抽煙。很久,有太久的時間,他都沒有像現在這樣生活過。
生活的氣息將池藤包圍。
他偶爾抬眸看一眼,曲檸茗腰細腿長,皮膚白皙緊緻,他很年輕且美而不妖,就是這副皮相吸引住了池藤的目光。
曾幾何時,那人也是如此住在他家中,伴於他身側。
老舊的記憶將池藤纏繞,他是被藤蔓束縛的人,只能掙扎着生存,而如今他瞥了眼身側人,看似隨意地問道。
「曲記者家裡,可有哥哥或者弟弟?」
曲檸茗嘴裏含着牙刷,一聽池藤搭話,口齒不清地回復:「沒有,我獨生子。」
獨生子。
池藤的好心情散了一些,他淡淡地笑着,忽而覺得自己剛剛帶着曲檸茗繞路,耍他,都沒意思了。
眼前人,連克隆羊都算不上。
「嗯,獨生子,也挺不錯的。」池藤溫柔地說著,但整張臉上都卻寫滿了敷衍。
「啊?」曲檸茗刷完牙,一扭頭,他明顯發現池藤不對勁兒,池藤給他的感覺像雲,飄忽不定,捉摸不透。
這會兒,曲檸茗忽然想起來問:「你剛剛繞路,是不是故意在耍我?」
人還沒傻到底。
池藤想笑,但也忍了下來,他語氣很輕地回道:「沒有,我沒耍你。」
「那為什麼。」
「沒什麼,一個人孤獨久了,好不容易出現個人,就想用自己方式多留他一會兒。」
男人聲音繾綣,曲檸茗為之一愣,現在人都這麼直接的嗎?